茶、可乐与龙舌兰（下）
# 此更完结
九
宗像礼司只不过绕了几步路买了一杯咖啡，回来后就看到大厅里乱作一团。这次的安全系统设置得非常完备。只要是被判定为可疑的人，就会被绑起四肢，遭到攻击。好在秋山氷杜很快就解除了倒霉安迪的警报，后者的皮肤小面积烫伤，左腿轻微骨折，但十二小时内暂时无法使用能力了。
“新系统怎么这么快就出故障了，明明几天前才通过了最终检测……”站在秋山身旁的日高低声抱怨莫名其妙增加的工作量。
据说伏见猿比古正好目睹了事件的全过程。
“当时早就通过了安检的伏见先生表现得非常奇怪。他好像早就知道安迪要被拦下，就站在通道的另一侧等待警报响起。”秋山在走廊上低声向宗像汇报，“不知是不是失忆的关系，他对安迪尤其高度戒备。刚刚在安迪被放下来时甚至抓着他的头发威胁他，说这次只是警告，下次可就不会这么温柔了。上次例会的时候也是，伏见先生烧着了安迪的衣领和袖口，用的还是失控的赤色火焰……”
宗像不动声色地扬起眉，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伏见君通过了安检？”
“是这样没错，但系统故障之后的结果也不能说明什么。室长，您难道认为那些都是正常的吗？”
与秋山耳语的音量不同，宗像用能够传得很远的声音响亮地说道：“在我看来，这并无不妥。毕竟伏见君失忆了，不能因为不记得道明寺君就过分责备他。”
“可那死灰复燃般的不详力量也没有问题吗！您分明再清楚不过了……”秋山氷杜焦急得竟忘记了控制音量，“伏见先生手里火焰的纯度和强度分明仅次于前赤王周防尊，不是吗！”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愿意相信伏见君。”
“……”
“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替伏见君换绷带的时间到了。谢谢你的汇报，秋山君。”
宗像的斩钉截铁让秋山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他不甘地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心里焦急又疑惑。他隐约觉得他们的室长犯下了大忌。大约哪怕是Scepter 4中资历最老的淡岛世理副长，都不曾被那个一向稳重谨慎的男人如此信任过；但假如伏见猿比古哪一天对宗像礼司拔刀相向，后者说不定会笑着接受。不知为何，秋山认为宗像相信无论何时伏见做的都是正确的决定，哪怕那个决定有可能像定时炸弹一样，不知何时就会要了他的命。
或许根本不只是信任……
失踪者回归原本该是值得庆祝的事。但不仅仅是秋山一人，特务队一致认为回来的不是他们曾经所熟知的三把手，简直……就像是另一个人的灵魂占用了少年的身体一样。
但那怎么可能呢。
秋山摇了摇头，认为眼下只能暂且相信宗像的判断。与其费力考虑超出范围的事，现在还不如关心一下升级后安全系统的漏洞问题。
可当秋山第二天接到出勤任务时，这次任务的临时搭档榎本龙哉告诉他升级过后的安全系统没有一点问题。
“你说得是真的吗，榎本？”
“千真万确，秋山。这个安全系统用的并不是传统的指纹或面部识别，其核心是能够测量人体磁场的传感器。人类的神经冲动都是电信号，而大脑和神经系统中的电信号能够产生电磁场。即使差异细微，但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数值，因此这个系统对擅长模仿或易容的异能者格外有效，其误差率在传感器正常工作的情况下不会超过0.09%。昨天晚上我和日高再一次彻底检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异常。”
“这么说，安迪……”
榎本点了点头，踩足了油门：“昨天室长给他放了一天假，我们现在得去一趟他家。”
他们很快发现了真正的道明寺安迪。他被手铐拴在椅子上，脚边是肌肉松弛剂的盒子和一个个针头。他的状态很差，看上去奄奄一息。
“三天前，一个权外者……扮成了我的样子……”
十
宗像礼司知道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不过他依旧从容不迫地按着原定路线走去。他走的是一条大路，每走到一家店的门口就会进去待上几分钟，他十分享受盯梢者不停检查手表的烦躁模样，便故意走走停停为他制造麻烦。
他在距离目的地的前一个街区停了下来，然后迅速绕进了无人经过的小巷。
盯梢者很快跟了进来。
“一路上辛苦你了，道明寺君。”宗像微笑，“或者说，模仿师先生，大概这个称呼比较适合您。”
“您在说什么呢，室长？我是道明寺啊。”
“是谁派你来的？”
“您在说什么呀，不是您吗？”
“我可不记得曾经布置过这样的外勤任务。宗像，拔刀。”
权外者的后背生出冷汗。眼前的这个男人明明只是完成了一个简单的拔刀动作，既没有扬起声音，也没有面露怒意，却有着根本性的威圧感。先前他接到上层任务的时候还曾疑惑过为何这位年轻王权者的悬赏金会高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现在似乎一切都明了了。若不趁早解决，这位王权者的自信和果敢将成为巨大的威胁。
宗像的招式干净利落，招招见血。实力相差悬殊，权外者很快就败下阵来。
就在宗像用天狼直指道明寺安迪模样的权外者的咽喉时，后者低声求饶。
“室长，请别杀我。”
“很好，道明寺君。那么请你告诉我先前你都听命与谁。”
“您啊！自始至终都只有您！”
“回答错误。”宗像面无表情地拧断了权外者的一条手臂，“道明寺君可不会费尽心思地跟踪我，也不会窃取Scepter 4的内部数据，更不会把笔芯中藏着毒的原子笔扔向自己的同僚。”
“看来你很清楚，青之王。”权外者知道败局已定，他眯起眼来打量宗像，“但人们一般都不乐意让自己的小秘密暴露呢。这样冷酷无情地看透世事，只会遭到厌恶哦。
“原以为你看到自己部下的脸就会网开一面……看起来你的冷血已经无药可医了。不过既然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就再告诉你一件好事吧。”与刚才畏缩的模样不同，权外者自暴自弃地尖声笑了起来，“你曾经的那位部下与你截然不同。叫什么来着，伏见猿比古吧。那小子本来有的是杀死我的机会，但在看到我的脸之后，他停下了动作，任凭我怎么打他，他都没有还手。你真应该看看他手上的赤色火焰，简直都要达到王的纯度了。只是可惜，我离开的时候他已经站不起来了。现在我的同伴应该早就解决了他……”
鲜血四溅。
宗像礼司一刀了结了权外者，意识到后者窃取数据的主要目的是得到Scepter 4大厅内的监控摄像头的影响，而刚刚的跟踪只是单纯的拖延时间。
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伏见。
宗像加紧步伐。
经过长时间的寻找，他终于在一个暗巷里堆放着可燃垃圾的地方找到了伏见猿比古。虽然身着青色制服，少年却更像又回到了两年前还未加入Scepter 4的时期。他安静地独自靠在角落里，显得孤单而寂寞。血液顺着他的手臂上流淌下来，一块块淤青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明显。他没有费心控制从他指尖流溢而出的细小火焰，而是在宗像碰到他的肩膀之前让其燃烧成了漫天大火。
自由的火焰奔腾而出，是闪耀的、炫目的、令人着迷的红色。
紧接着，红色的光晕在少年的头顶上方如旋涡般展开。
连大地都随之震动。
那是真正的、属于王的火焰，以及赤色的达摩克列斯之剑。与周防尊布满缺口的剑身不同，少年的剑漂亮又完整。
从暗处射来的子弹立即就化成了粉末。
“你应该小心一点，室长。”像是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一样，伏见嘟囔着，眼皮打架。
宗像的到来显然让他持续紧绷的神经完全松懈了下来。
下一秒他就歪头睡着了。
宗像让少年轻轻落入自己的怀抱，那声“室长”和那片火焰在他的心里起起落落。
十一
伏见猿比古三天后在病房里醒过来的时候正好是个傍晚，他就在宗像礼司的陪伴下在窗边看到了整场日落和夕阳。请医生重新检查之后，宗像打发走了所有的探望者，无视医生口中“禁止外出”的规定，帮少年拔下手臂上的吊针，邀请他去附近的酒吧和自己喝一杯。
伏见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他的脸色还是苍白的，不拄拐杖就站不起来。他正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凝视完全变暗的街道，听到宗像的话，他头也不回地问：“什么理由。”
没用敬语。
“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偶尔想去喝点酒……”宗像真诚地问，“能稍微陪我一下吗，伏见君？”
少年因为那个称呼回了头。
“我不是……”
男人微笑着看他，在他还没说完之前就牵起他的手，把他拉了起来。
酒吧嘈杂吵闹，决不是个对重伤病人友好的环境，却是个能够畅快谈话而不被轻易窃听的地方。宗像扶着少年坐到了吧台的位置，要了两杯伏特加。
“干杯，我还没能找到机会恭喜你当上王。”
少年没有与对方干杯，而是沉默着一口气喝干了杯中的酒。宗像笑着耸肩，毫不在意地为他续了杯。
“所谓王，的确就是高高在上的存在，是无聊孤独的人呢。当我还没有成为靑王之前，曾去迦具都陨坑拜访过，想着那次事件中有七十万人牺牲，便对暴走的力量心生畏惧。”宗像呷了一口酒，继续说道，“我一度无法理解每时每刻都需要竭力抑制体内盘旋的滚烫火焰是到底怎样的体验，以为只要减少些自私的冲动情况就会改善……不过我在亲手杀死周防尊之后很快也就理解了，大概和不论如何威丝曼偏差值都会逐渐变大的无力感和急迫感相似吧……”
周围的音乐声震耳欲聋，宗像却并不后悔选择了这个地点。见身旁的少年只是低下头，并没有说话的意思，他就单方面地继续讲了下去：“通常来说过分承担责任并不会产生什么良性结果，可自作主张地收拾残局却是我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决方案……”
“也不全是你的错。”已经喝完了第三杯伏特加的少年叫了第四杯，他在等待的间隙面无表情地插了这一句。但他仍不看宗像一眼，因此完全无视了对方看向他的深情目光。
“可我没有一刻停止过后悔。那根钢筋如果带走了我最中意部下的性命……”宗像一口喝完了他杯中的酒，“我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对着酒保说：“请来两杯龙舌兰。”
“医生说你生了病。在我回答了自己从未有过有关前代靑王羽张迅的记忆后，他得出了那个结论——学院岛事件对你的影响太大了，作为应激反应，你产生了第二重人格……”宗像拿起一杯龙舌兰，旋转座椅朝着少年的方向靠近，“但现在你的赤王之力已经觉醒，一切都没事了……”
“喝了它，”宗像把酒倒进自己的嘴里，又扶着少年的下巴，吻了上去。
“然后回来吧，伏见君。”
拜托了。
十二
五天后，Scepter 4的外勤小队目睹了Homra在学院岛事件后的第一次集体行动——成功剿灭α级的犯罪团伙是一个非常令人振奋的开场。
Homra酒吧
“还不是镰本太胆小了，要不然我说不定就可以刷新滑板的记录呢。”
“饶了我吧，八田哥。那个时候对方拿着枪，还是躲起来比较保险吧。”
“你们知道吗？藤岛又在任务中捡到了一只流浪狗、千岁又在盯梢的时候勾搭了两名女性，其中一位还是人妻……”
“别这么在意细节啦，艾力克，结果圆满不就行了。”
“千岁你干嘛啦，你这小子不要突然伸出拳头啊，会殃及无辜！小心，安娜就在旁边……”
草薙出云坐在吧台的一角看着众人嬉笑打闹，唇角扬起笑容。Homra依靠新王的力量，最终没有沦落到解散的命运。新王负责场外指挥，但最后看情势紧张，便来到了敌方的老巢，用优美而强大的赤色火焰完成了最后一击。
看来下次应该好好向那位青之王道谢才行。
宗像礼司私宅
“室长，别找了。再不来，您的茶要凉了——”伏见猿比古拖长语调，坐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更换频道。
宗像礼司说着马上来，却仍然不停地在书柜里翻找。
“那套排名第二的拼图，我到底放到哪里去了……”
“啪嗒”一声，一个深色的密封文件袋掉落在地上。是从两天前刚搬进来的伏见带来的盒子里掉下来的。
鬼使神差地，宗像燃起青炎，烧断了封条。
放在里面的，是名为《与德累斯顿石板同调的概率研究及其具体实现方法》和《震度对房屋倒塌形态的影响分析及模型仿真结果》的两份报告。
宗像颤抖着，眼眶湿润。
他几乎魂不守舍地走到客厅，看着少年下意识摸嘴唇的动作，突然想起那个擅长模仿的权外者，觉得后者说不定从头到尾都在说谎。
可他也只能放回那两份报告，自然地坐到少年的身旁，在他的唇上留下一个轻柔的吻。
FIN
# 如果有长评的话，请写给我！
# 新年快乐！
# 感谢赤兆小天使点文。
粗略解读：
一种解读：伏见因为钢筋穿过身体险些性命不保，后被石板选中为王才捡回性命。然而受到青炎的影响，赤之力无法完全觉醒。此时伏见因为这次事件的影响，有了双重人格，并且不同人格之间相互没有记忆。为了保护伏见的安全，宗像让伏见待在Scepter 4， 伏见（或者说是模仿周防的人格）的直觉很敏锐，一下就明白道明寺并不是本人。后来被袭击的时候转换成了原来的人格，所以不记得那个擅长模仿的权外者的事，因此对宗像（模仿成宗像的权外者）下不去手，结果又受了重伤。再一次看到折回来的宗像后（这次是真的），伏见升起了守护之心，赤之力觉醒。最后经过宗像的引导和劝说，模仿周防的人格完全消失。
另一种解读：伏见策划让钢筋贯穿自己的身体，随之强行与石板同调，成为赤王。原因是为了站在同样的位置分享宗像的苦难。他没有双重人格，至始至终只是在模仿（或者是下意识地模仿）。模仿周防的理由之一是伏见最初并没有成为赤王的自信，也没有成为赤王后面对宗像的自信，或者说是变扭。理由之二是伏见认为周防大概对于宗像更为重要，所以希望通过模仿能够让宗像受到的伤害减到最低。但后来他听到宗像希望他回来的愿望，于是放弃了模仿。
无论是哪种，宗像都非常心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