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猿】尘色3
三
% 美猿，出猿
伏见猿比古在很多事情上都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早在同龄人仍在苦苦纠结于第一本初等代数书中的课后习题的时候，他就能轻松翻阅那些记载着复杂算法的文献。他并未作出特别的努力，只是闲来无聊随手翻看，理解仅仅是顺势而为的事。在他编译通过第一个程序时他还未遇到八田美咲，那时只是初中开始前的那个暑假，某一天他一开家门就看到了那个他用了半年时间才成功拼好的飞船模型的残骸，以及站在门口欣赏他生气至极表情的、他那位满腹恶意的父亲。他从未在和父亲的对战中成功过，所以明白这次也无法破例。可即使是第一个程序成功的喜悦也无法抵消他的失望和怒火，但当他初次见到屏幕上的那行“Hello World”时也的确感受到了些许满足感——于是那成为了他暂时逃离对他不善的这个世界的首选方法。
但仍然有些事情是无法逃避的，比如有人在他认为重要得超过一切的好友面前否定他的存在的时候，他既无法一怒之下摔门而去，又不能低声下气祈求转机。尽管他双手握拳、怒目圆睁，一瞬间泛滥而起的自卑感让他几乎抬不起头来。沉默的尴尬如刺般扎进他的喉咙，他开不了口；而好友同情的视线像锥，一寸寸地推进他的心脏，他挪不了步，进退两难。
好在金发男人友善地打破了薄冰，“尊刚睡醒，说了什么说不定他自己都不知道，”他透过茶色镜片用眼睛对伏见笑，又向他递上饮料，“别担心，下次来说不定他就改变主意了呢。”
“是啊，猴子！”八田大声嚷嚷，“今天只是你状态不好，下次一定没问——！”
伏见的心随着渐渐坠落的夕阳一点点地也沉了下去，他张了张口，可还没来得及发出第一个音节就被门口传来的巨响打断。
“我回来了！”
戴着墨镜的胖子冒冒失失地大力推门而入，“听说今天八田哥就要正式加入Homra了？我是不是错过了仪式？”
“哟，镰本！”八田一脸得意地抬起右手，让对方看他手上燃起的赤色火焰。
“我早就知道你可以的，八田哥！”
他们说了好一会儿话才注意到坐在角落的伏见，后者此刻的表情阴沉又不耐，他冷淡地握了握了镰本向他伸出的手，打了个草草了事的招呼后他就不再说话。
八田没法容忍伏见这样的行为，他年少气盛，觉得自己好友的薄凉和不周为他减了分，“喂，猴子，你不能总是沉着一张臭脸！哪怕你被赤色火焰拒绝了，草薙先生都说了，你还有机会！”
伏见明白八田有成堆的喜悦要和他的新同伴们分享，他如果继续在这里待着只会碍手碍脚。他已经预料到很快氏族之间的羁绊就会超越他们共同分享过的两年时光，他又会变回孤家寡人，孤身一人承受这个世界的所有不公。
他一时说不清自己到底因为没被那愚蠢的火焰选中而生气，还是为好友对他敷衍了事的态度而恼火。不过很快他就得出了结论，他没有必要费尽心思被这帮无趣的人承认，他的天赋与此毫不相干，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并不是因为所谓“羁绊”，而完全是因为一个人。而现在那个人显然暂时不再需要他的帮助，所以他站起身来，“我先走了。”
有人拽住了他的胳膊。
伏见带着细小的期待回了头，结果只看见八田和镰本相谈甚欢的模样。金发男人笑着在他眼前晃了晃，然后递给他一杯热可可，“外面冷，喝了这杯再走吧。”
“不了，我家门禁的时间就快到了。”
草薙注意到他那句话里的些小委屈，但那位小八田正在聊天的兴头，看样子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了。金发男人于是拿起外套，“十束，看店的事就先交给你了。我先送这个未成年人回家。”
“哦，顺便再借用一下你的围巾。”
伏见怔怔地看着对方动作利索地替他系上围巾，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有人这样对他是什么时候了，所以一时茫然不知所措。
草薙温和地拍了拍他的肩，“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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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却不成熟的伪装和惯常的冷漠，纵使天分再高，伏见仍只是个不到十六岁的少年。
草薙出云看着他不会拒绝人的模样就明白不合年龄的老成早熟也是冷漠使然，他的天性里少有“恶”的部分，只是大概周围的人对他过于残酷，他被逼得无路可逃，便只能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用怀疑和猜忌面对一切。
“还有多长时间？”
“嗯？”伏见看着草薙为他拉开眼前那辆红色跑车的车门，惊得只咕哝出一个音节，“什…？”
“离你的门禁，还有多久？”草薙坐上车，点火挂了倒挡，确认对方系好安全带后他用吧台老板屡试不爽的招牌笑容招呼对方，“我总得确定开多快吧。”
“我觉得四分钟是开不到五个街区以外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伏见报出地址后就倒抽了一口凉气，红色跑车在他话音刚落后就开始了令人胆战心惊的疯狂飚速。信号灯完全不是阻碍，连路口闪亮发光的摄像头都挡不住金发男人风驰电掣的驾驶。但好在对方开得还算平稳，当然是如果不看周围飞速后退景色的情况下。在第三次急转弯后，车稳稳地停在了那幢大得离谱的别墅前，伏见的手表显示18:58:50，竟然还不到三分钟。
伏见不知说什么好，结巴了一会儿竟只挤出了句道谢的话。他把围巾还给草薙，下车后又几乎笨拙地鞠了一躬。大概是头还晕着的缘故，他用钥匙打开门栏后被绊了一跤。草薙透过后视镜目送伏见，觉得那孩子完全不像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傲慢却不无理，冷淡却不乏善意，理应涉世未深但一副早已熟知苦难的模样，真不知他平时……。
有人敲了敲他的车窗。
草薙刚按下按钮，一股带着酒气的冷风就灌了进来。一个拿着酒瓶的男人向他吊儿郎当地笑，他的面容像极了刚刚从他车上下来的少年。
“看来我家猿比古受你照顾了呢。”
男人的语调里带着恶劣性质的古怪笑意，下一秒他就无视草薙，自顾自地向着站在门里的孩子大声吆喝起来，“你还是迟了！虽然有人特意送你回来，可还是迟了！哈哈哈哈哈……”男人摇摇晃晃地走上前去拉开铁门，故作亲昵地搂住微微颤抖的少年，“迟了一秒也是迟！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男人随手把玻璃酒瓶砸向少年的背。随着哗啦一声，碎玻璃撒了一地，少年跌坐在地上，但很快就被那个男人拎起来，带了回去。
草薙坐在车里回想先前发生的一切，他明白少年最后望向他的那个眼神的含义。
别管我，我早就习惯了。
草薙知道一旦他做了多余的事，那孩子必定会遭受加倍的虐待。
他突然明白了少年一直裹着硬壳生活的原因，随即便狠狠地心疼起来。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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