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猿】尘色4
四
% 美猿，尊猿
伏见仁希的大部分恶意都来源于他无可救药的玩心。他乐于见到旁人的疼痛和苦楚，而长年累月的作弄人心更是让他积累了大量经验。他非常清楚放置最后一根稻草的最佳时机，还会用不加粉饰的尖酸刻薄指出最让人痛苦难过的部分。不过最关键的却并不是他的做事风格或说话技巧，之所以他能用行动挑拨、用言语教唆，都是因为现实本就是残酷的，而挑明了的利弊又大多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伏见猿比古深受其害。
那个人总是带着毫不掩饰的笑容，撕碎了几乎一切他重视的东西，又毁掉了他所有煞费苦心才完成的珍宝。
在他没上小学之前还疑惑过为什么同龄人的父亲能够不远千里地、哪怕请假也会参加幼稚园的亲子会，和自己的孩子相处时又怎么会表现得那么亲昵又温和。他的父亲就从未参加过任何需要他父亲身份活动，也不会对他露出丝毫与喜爱或关心扯得上关系的表情。恶意的玩笑和调弄是他从父亲那里得到最多的东西，而其次才是被毁掉的模型和作业。
伏见猿比古曾在还没有自我意识、只能一味遵从本能的年龄因为疼痛流过泪。那时他还没开始上小学，幼稚园放学的时间正好是那个男人去酒吧寻欢作乐前的空档。他用厌恶看着那个男人，而对方也用醉眼看他，一时兴起就会用暴力让他驯服。他每天带着能够逃离一切的希望出门，却也只能用提心吊胆的心情回家。他逃不走，即使逃走了，那个名义上是“父亲”的人也会不费吹灰之力地把他找到，然后挂着假笑看着他背上的皮肤出现一道道新的红痕。
他没有彻底崩溃绝望的原因是他那时有一位还算温柔的母亲。她会帮他挡下一部分暴行，碰到实在阻止不了的情况，她就牵着他的手出门避难。温和的触碰一次次地让年幼的伏见平静下来，可伤口愈合得太慢，时间又让疼痛指数增长，他不得不寻找更多的手段让自己不那么疼痛难忍。儿时母亲只是握住他的手他便不再难过，但他的成长似乎磨去了她所有的温和。伏见疑惑了很久才明白他的母亲是渐渐开始厌弃他那张与人渣父亲越来越像的脸了，所以纵然他们的性格几乎堪称南辕北辙，她也宁愿对着白纸黑字的离婚协议书微笑，而不愿再把半点昔日的柔情分给他了。
八田美咲的出现给他阴晦昏暗的生活带来了些明快鲜艳的色彩。最初见面的时候少年就顶着一头鲜亮得扎眼的橙发，一刻不停地在他的旁边叽叽喳喳。伏见没有在意，只当耳旁有风穿过。但后来只要他翘课，八田总能在学校的各个角落找到他。惊讶之余，伏见很快就默许了对方的行为，甚至不知从何时起养成了什么都准备双份的习惯。他太需要有人来证明他存在的意义了，而一脸崇拜地看着他敲代码、打游戏的八田无疑是最好的同伴。
是药三分毒，何况伏见还把人当作了麻醉剂和止痛剂。他很快就贪恋上了八田暂时带给他的平和心情，并且不自觉地索要更多独处的时光。不过新鲜感没过多久便过去了，要让生性自由、无拘无束的橙发少年只把视线拘泥于一处简直如同登天。但伏见已经没有第二张药方，他只能死死地抓住这根稻草，好让自己不要溺毙而亡。
******
伏见接到八田的电话时正站在自动售货机前。他刚从那幢房子里逃出来，手腕处的血液还没干涸，狰狞的伤口触目惊心。他的父亲曾做过许多出格的事，但趁他午睡时将他的右手和床头拷在一起却是别出心裁的恶作剧的新花样。伏见心里明白他大概又有一段时间内回不去了，只不过不知道这次是旅馆还是网吧。
电话铃声锲而不舍地响，就像电话的另一头那个通透简单的笨蛋一样。这是八田自从那次吠舞罗的不欢而散后第一次给他打电话，伏见相当珍惜好友的这份关心，尽管他漫不经心地用找硬币的动作来掩饰自己的欢欣雀跃。
“喂，猴子！你什么时候来我家一趟，我想起那个变态的山本老师让我在周一的时候去她办公室补考英语！你要是没事就过来教我吧？！我们顺便还能一起玩一下上次你买的那张游戏盘……”
立即答应向来不是伏见的风格，“Misaki今天竟然想起学习来了，真是破天荒。”
“要你管！”
伏见注意到八田语调里收敛的尾音，知道那是他不好意思的表现，“我料你也不会哪天突然会自发产生学习的念头。”
“少啰嗦……”八田愈发底气不足，“你只管来就是，要是太晚了就干脆直接住我这儿好了。”
伏见一时没有说话。他终于掏出了硬币，投进自动售货机的时候发出叮当一声。
“你怎么知道我最近不能回……？”
他换了右手拿终端，然后打算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按下饮料的按钮。他的喉咙突然很干，他急切地需要喝点什么来应对这股火一般的焦灼感。
但这个时候有人抢了他的活儿。
一瓶草莓牛奶应声落下。
伏见征然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赤发男人毫不在意地弯下腰拿起了饮料，等他想到要开口的时候对方已经转身走了十多步，“那是我买……”
赤之王周防尊停下脚步后微微侧头，周围平和的街景与他的不羁和张狂格格不入。伏见只是匆匆瞥了一眼那对瞳孔就移开了眼，凶暴狂躁的力量如同他硬生生关在牢笼中的野兽，稍有不慎就会破笼而出。不光如此，仅仅是对方本身带着的某种梯度巨大的热力场，便足以让所到之处成为一片灼热和废墟。
八田在电话那头大声埋怨伏见的分神，可人面对危险时也总有轻重缓急。伏见后退了几步，在如此力量悬殊之下，他实在不知……
但男人什么也没做，只是扬起手，随手将干瘪了的空瓶子扔进了身后的垃圾桶。
“呵。”
伏见呆然而立。
“多谢款待。”男人又挥了一次手，这次让伏见右手上的半副手铐烧了起来。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伏见看着手上的铁器一点点化作细碎的灰烬，火焰虽然明亮灼目，但真正碰到皮肤上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滚烫吓人。他突然想起八田对他说过，如果王的火焰触碰到普通人，很少有不受重伤的情况；若是触碰到他选定的氏族，便会反应剧烈，感觉到共鸣。
但伏见意识到别说是反应剧烈，哪怕是零星疼痛他都没有。
这个事实如同晴天霹雳，宣布了他再无可能在真正意义上接近好友的事实。
伏见带着剧烈的颤抖把终端重新放在了耳旁，“再告诉我一次，Misaki。你当时接受火焰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如果能够孤注一掷，伏见猿比古愿意放上他所有的筹码，来换回好友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
TBC
# 谢谢大家上次的评论！我好感动！这次也写给我嘛！
